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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拜集（插图本）》，[波斯]欧玛尔·海亚姆著，蔡天新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24年1月出版，定价：69元■蔡天新
波斯数学家兼诗人欧玛尔·海亚姆的《鲁拜集》，可能是有史以来科学家创作的诗集中最负盛名的。因为数学和诗歌的双重缘故，多年以前就有友人建议我翻译《鲁拜集》，尤其是2005年夏天我有机会在伊朗旅行了一周后。不过，我一直没有腾出足够多的时间，直到最近两年利用两个寒假的时间译成了101首四行诗。
英国诗人爱德华·菲茨杰拉德翻译的《鲁拜集》完成于1857年，迄今已有160余年了。据译者介绍，海亚姆的波斯语诗集有四五种存世，少的有158首，多的有516首。菲茨杰拉德是首位英文译者，当时他只译出75首，1859年由位于伦敦的夸瑞奇书店出版，书名全称为《波斯天文学家诗人欧玛尔·海亚姆的鲁拜集》（以下简称《鲁拜集》），可是不久就被人遗忘了，甚至降价到1便士也少有人问津。
1860年，画家兼诗人但丁·加布里埃尔·罗塞蒂（1828—1882）路过夸瑞奇书店，从廉价书框里发现了这本书的美妙，随后他与另一位诗人兼批评家阿尔杰农·斯温伯恩（1837—1909）对其大加赞扬并予以推介。1868年，菲茨杰拉德出版了第二版《鲁拜集》，译诗增加到110首。之后又出了第三、第四和第五版，诗歌数量均为101首，其中第五版问世时菲茨杰拉德已过世。各版所译的诗歌和顺序不尽相同，但差异并不明显。
1923年，郭沫若正是以菲茨杰拉德英译的第四版《鲁拜集》为蓝本，翻译完成了中文版《鲁拜集》，并于当年交由上海泰东书局出版，之后此书曾多次再版。值得一提的是，“鲁拜”一词是郭沫若的创造，虽说从古典韵味来说，“柔巴依”似乎更符合人们的想象。
如今，整整一个世纪过去了，现代汉语尤其是现代汉语诗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且随着对海亚姆的科学成就的进一步了解，他作为数学家和天文学家天生的理性思维也渐渐在他的诗行显露出来，这丝毫没有减少他的诗歌艺术的魅力。因此，我认为有必要重新翻译《鲁拜集》。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个新译本。
当我完成《鲁拜集》的翻译，准备寻找适宜的插图时，却发现不同版本的插图千姿百态，据说仅英文版就有140多位画家为它画过插图。而我看过的中文版插图也各式各样，有的采用波斯细密画，有的采用法国画家的插画作品。有趣的是，无论哪个版本，译者和编者都认为他们选择的插图是最适合《鲁拜集》的诗情画意的。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我向老朋友、画家兼《唯美》杂志主编冷冰川兄请教，冰川兄知道海亚姆，在进一步了解了他的诗歌品质和人物个性之后，向我推荐了画家肯特。
洛克威尔·肯特（1882—1971）出生在美国纽约哈德逊河下游的塔里敦，祖先是英国人。他曾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建筑，后改学绘画。他是版画家、油画家、插图师和作家，也属于喜欢创造奇迹的那一类美国人，骨子里是探险家、航海家。
肯特年轻时离开故乡小城，住到一座小渔村里；1918年夏天，肯特带着9岁的儿子，去阿拉斯加的复活节湾小岛，自筑木屋住了好几个月，并在那里创作了许多“人类未曾触动过的峰峦、大海和山谷”。肯特一生都喜欢冒险，这也带给他无穷的灵感。
1927年，45岁的肯特创作了《永不磨灭》，开始认识到自己的版画使命。一艘搁浅在礁石间的木船，镂空的船体，桅杆已经折断，站在船头的女神安然无恙，内心却在期待着什么，犹如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女主角。整幅画的背景是黑色的夜空，繁星闪烁。简洁有序的线条，有一种装饰之美。这是神来之笔，似乎没有主题，却寓意无穷。画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宇宙浩渺感，成为肯特作品中最迷人的部分。
以后的几年里，肯特的灵感爆发，他画的女神时而忧郁，时而思索，时而飞翔。画中的人物渐渐脱离社会性，连性别也不是很明显，但健壮而深沉、优美而舒展。
在肯特出生和生活的哈德逊河沿岸，19世纪曾诞生了著名的“哈德逊河画派”。画家们面对两岸自然荒野的风光尽情描绘，形成了美国本土最早的画派。但肯特出生时，人们对欧洲绘画重新发生兴趣，民族绘画风格的进一步发展受到阻碍。肯特开始画画或许受哈德逊画派影响，但他另辟蹊径，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1927年，刚刚成立的纽约兰登书屋首次独立出版了第一本书，即法国作家、思想家伏尔泰66岁创作的中篇哲理小说《老实人》（1759）。出版社老板塞尔夫邀请肯特画了76幅钢笔插画，并装饰了扉页、封底和各章题头。这部小说的场景不断迁移，几乎涉及西欧每个国家，还有威尼斯、君士坦丁堡和大西洋，甚至南美洲的巴拉圭和苏里南，犹如一个多世纪以后法国科幻作家凡尔纳的小说。
虽然这本书定价较高，却很畅销。塞尔夫认为，这是肯特插画的功劳。3年后，塞尔夫邀请肯特为美国作家麦尔维尔的长篇小说《白鲸》画插图，这回肯特画了近300幅。书籍因此厚了很多，足有三大卷，装在漂亮的铝盒子里，售价比《老实人》贵7倍，然而依旧畅销。
《白鲸》是美国历史上第一部伟大的长篇小说，可是由于书中充满着大量的鲸类学考证、自然史和哲学思辨，因此出版后不受大众欢迎，以至于作者找到可以养家糊口的海关检查员工作以后，便放弃了写作，在默默无闻中度过余生。
无论是《老实人》还是《白鲸》的故事，都充满了“探险意味”，甚至死亡的氛围，这些故事很符合肯特的口味和个性。肯特对作品的理解，超出了人与鲸的恩怨，看到的只有力和美，尤其在大海的烘托下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特别擅长描写男性之美。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肯特与麦尔维尔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再来看海亚姆，他虽然没有经历太多冒险，但年轻时跟随制作帐篷的父亲去过不少地方，在不同的国度生活过。另外，他在数学和天文学领域创造性的研究和发现，也绝对是一种智慧上的探险；而面对政局的急剧变化和宗教方面的严格戒律，他内心有一种强力的反抗和挣扎，最终由一次次瞬间的自我慰藉，转化为一首首四行诗，才有了流传至今的《鲁拜集》。
纵观肯特的一生，他不断强调自己是“现实主义画家”，其实他的作品很有现代感，可以说接近于“象征主义”。我们为《鲁拜集》挑选的插图中，主要是肯特的版画作品，其中的黑色与力量、线条与生命之美，与海亚姆的诗歌相得益彰。“昙花一现，又生生长流”，我相信广大读者一定能从中有所感悟、有所发现。
（本文系《鲁拜集（插图本）》一书译后记，内容有删减，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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